【意大利欧洲华人报网8月11日王木羊编译】近日，罗马钱皮诺机场发生戏剧化一幕。一位70岁的老妇人在办理登记手续的队伍中突然被警方拦下，她原本打算登上一架前往西班牙南部城市马加拉的班机。

接下来，警方向她出示了那不勒斯检察官办公室的命令。这名老人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冷静地接受了军警的手铐。

旁观的人们不知道，这名身材矮小老妇人实际上是意大利黑手党家族卡莫拉（Camorra）的实际控制者，全国30大通缉犯之一，玛丽亚·利恰尔迪（Maria Licciardi）。

像她一样的黑手党“教母”，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

“教母”落网（小标题）

美国《新闻周刊》报道，活动范围在那不勒斯地区的卡莫拉犯罪家族由热纳罗·利恰尔迪（Gennaro Licciardi）创立，名列意大利三大黑手党之一，曾因范围广大的族群仇杀震惊世界。

玛丽亚·利恰尔迪。（图片来源：安莎社截图）

因为身材矮小而被称为“小个子（la piccoletta）”的玛利亚，正是热纳罗的姐妹，也是家族的头目之一。警方通过安莎社发布的新闻稿中证实，在罗马被逮捕的这位老人正是在逃中的玛利亚。她的罪名是与黑手党结社、敲诈勒索、接受非法赃款、操控拍卖等。警方还指控，她所在的集团多年来贩毒、洗钱、卖淫、勒索等罪行累累。

据悉，玛利亚自称前往西班牙是为了探望自己住在安达卢西亚的女儿。但据意大利《共和国报》消息，调查人员认为她此行的真正意图是将其组织和业务扩展到西班牙。

2009年接受美联社采访时，那不勒斯检察官曾将玛利亚描述为卡莫拉集团真正的“教母（madrina）”，即实际上的掌权者。她的哥哥热纳罗于1994年死于狱中，随后玛利亚逐接手了家族业务。警方于1999年对她发出了逮捕令，她四处躲藏，并于2001年首次被捕，当时她在那不勒斯附近驾驶汽车时被拦下。入狱八年后，玛利亚于2009年获释。

警方认为，她于2009年12月获释后接管了家族部落的领导权。那不勒斯警方于2019年6月对该家族进行了打击，逮捕了120多名氏族成员，没收了价值1.3亿欧元的现金和资产。其他几个卡莫拉氏族的妻子也被拘留，但玛利亚当时设法逃脱了逮捕。

从幕后走向台前（小标题）

在人们熟知的黑手党题材电影中，抽着雪茄的教父冷酷神秘、一呼百应，而美丽的妻子们顺从地待在另一个房间，丝毫不被允许过问家族的事务。

而实际上，意大利黑手党中也有女性走向台前，甚至成为了家族中的领导者。

教父电影剧照。（图片来源：IMdb.com截图）

英国天空新闻报道，早在上世纪80年代，意大利经历了一系列“帮派大战”，声名显赫的家族死伤惨重。这期间，帮派成员的妻子和女性家庭成员渐渐走上前台，她们大多数不在警方的关注范围内，又有探视狱中家人的机会，于是担负起了传声筒的作用，帮助狱中大佬遥控指挥帮派活动。

上面说到的玛利亚也是如此。在丈夫和两个兄弟在20世纪90年代被捕后，她接管了家族业务，地位不断提高。

当时的意大利社会保守气氛浓厚，黑手党成员的妻子被认为不可能参与黑帮的活动。在意大利检方侦查期间，法官对这些“家庭妇女”的活动置若罔闻，在1983年的的一次法庭判词中，法官这样写道：“女人太愚蠢，根本无法理解黑手党这种非常复杂的活动。”

另外，根据意大利黑手党的“荣誉准则”，妇女不能通过正式的黑手党归属仪式。因此，检方通常无法正式确定一名妇女与黑手党家族之间的关系。

而实际上，填补“权力真空”的正是“教父”的妻子和姐妹们。她们长年累月耳濡目染黑手党的犯罪文化，不仅自己践行这套价值观，还会传递给下一代。

一直到1999年的一次判决后，意大利司法系统才认识到，即使没有正式的隶属关系，女性事实上也可以被指控犯有黑手党罪行。

资料图。（图片来源：unsplash无版权网站）

意大利法官曾在判词中写道：“女性掌权后，让黑帮成员极为冷静的一面更加凸显”。据说，玛利亚曾说服分崩离析状态的家族头目们保持和平，最终稳定了帮派。她前所未有地扩大了帮派的业务，卡莫拉运营的更加顺畅有条理，行事也更加隐秘。

此外，“教母”的行事作风之心狠手辣，丝毫不逊家族中的男人。有说法称，在玛利亚掌权后，卡莫拉开辟了此前家族禁止的卖淫业务，不少被害女孩都是未成年人。还有一次，一场突如其来的毒品丑闻使各集团之间产生了激烈冲突，她的集团中有许多人被杀，包括她的一个侄子。为了报复，她指挥下属在几天内将敌对方的14人全部杀死。

据司法部门的统计，2000年之后，以意大利那不勒斯为基地的黑手党地区中，女性的活跃数量是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的10倍，很多冲突中的死伤者里，女性的数量也在不断增加。

“假解放”的女人（小标题）

不过，除了自己走上前台的“教母”，更多女性是被迫承担起家族中的重担。

为了保护不义之财不被没收，近几十年来，男性黑手党一直在将财产所有权转移给他们的妻子或姐妹。意大利犯罪研究中心Trans Crime披露，虽然在意大利因黑手党相关罪行被判刑的罪犯中只有2.5%是女性，但她们拥有的资产占所有黑手党的三分之一。

研究员米歇尔·里卡迪（Michele Riccardi）说，这些女性是理想的代理人，不仅犯罪记录较少，很少引起警方注意，而且能够保证家族对公司的控制。

巴勒莫大学司法社会学教授亚历山德拉·迪诺（Alessandra Dino）告诉非营利组织“组织犯罪与贪腐举报计划”（OCCRP），“黑手党一直将金融活动交给妇女，以保护自己免受没收，并隐藏资产的真正受益者。”

还有人认为，“教母”的出现表现了女性意识的觉醒与女权的进步。不过，专门研究相关课题的学者欧布雷塔·英格拉西（Ombretta Ingrascì）认为，事实并非如此。

资料图。（图片来源：unsplash无版权网站）

她说，许多“教母”的权力都是“被授权的和暂时的”。吉尤西·维塔莱（Giusy Vitale）就是其中一例。20世纪90年代，她的三个兄弟领导着西西里岛上的帕特里尼科（Partinico）家族。在入狱期间，他们决定将部落的控制权移交给她。她很有能力，值得信赖，而且很有魅力。她用铁腕统治着家族，媒体称她为“穿裙子的老板”。

在她被捕前，吉尤西为家族鞠躬尽瘁，但作为一个女人，她从未被允许参加黑手党高层成员的会议。

努齐亚·格拉维亚诺（Nunzia Graviano）也是这种“假解放”的一个例子。她在科萨诺斯特拉（Cosa Nostra）家族的两位哥哥都因谋杀罪入狱服刑后，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让家族在洗钱勒索方面的生意蒸蒸日上。但是，她的兄弟们对她的尊重还是有限的。当他们发现她与一名叙利亚医生有染，他们强迫她结束这种关系。

对此，英格拉西总结道，在黑手党家族中，“女性的状况，一方面在发展，另一方面又在倒退。”

母性，使她们变成“薄弱一环”

虽然黑手党家族之间紧密的联系会让妇女们或主动或被动终身承担起这份重任。但有一样东西比这些更强大，那就是母性。

随着女性越来越多地参与到黑手党的工作中，成为线人的妇女人数也在增加。在充满恐惧、鲜血和谋杀的生活中，女性黑手党人身心疲惫，最终面临这样的问题。我真的想让我的孩子继续过这种生活吗？

为了使她们的后代脱离犯罪世界，妇女有两个选择：与当局合作，或者自己消失。显然，后者要困难得多。

玛丽亚（化名）选择了前者。25岁时，她嫁给一位光荣会('Ndrangheta)头目，后来，她的丈夫在和她家族中的一次争执中被杀害。

8月12日，一名男孩在意大利罗马西班牙广场的喷泉处戏水冲凉。（图片来源：新华社）

尸体被放火焚烧，然后喂猪，以掩盖谋杀的痕迹。但光荣会的调查能力不容小觑。作为报复，丈夫的家族赶来杀死了玛丽亚的兄弟和叔叔。

两年后，玛丽亚无法再忍受，决定在她的女儿被拖入“报复链条”之前结束这个循环。玛丽亚很清楚是谁杀了她的哥哥和叔叔。她知道部族的生意如何运作，谁是关键人物。她决定与检察官合作，以挽救她和女儿的生命。

后来，在一次扳倒数十名黑手党成员的审判中，玛丽亚出面作证，并进行了证人保护计划，许多年过去了。玛丽亚现在以一个新身份在一个秘密地点过着新的生活。但恐惧仍然永远伴随她。

“我只是一个还能行走的死人，”她坦言道，“光荣会永远不会忘记”。

尽管如此，为了她的孩子，她正在尽力过上正常的生活。她说，最重要的事情是“我的女儿现在是一个快乐的年轻女人，我可以闻到雨的味道”。

（编辑：余光）